夢境碎裂的禁地

褚冥漾承認，這是赤裸裸的利用，是他利用了重柳的善良。褚冥漾知道，時之神族向來不會對外族留情，但是重柳卻不同，從重柳的眼中他可以看出重柳對於冰炎真心誠意的在守護著對方。重柳保護冰炎不是因為任務，或許一開始的確是，但隨著漫長的時光流轉，兩人關係的微妙改變。兩人的關係變成了，重柳會保護冰炎是因為那是冰炎。

自從褚冥漾遇見了重柳，隨著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，每當褚冥漾注意到重柳在看著冰炎時眼中不經意閃現的那絲溫度時，他就會有種淡淡的焦躁感爬上心頭縈繞不去。若兩人相遇的時間在更早一點，若兩人的交集再比現在再深一些，那自己是否也能讓重柳流露出這樣的神情。褚冥漾不知道自己會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，就好像是在嫉妒一樣…！是嗎？原來自己是在嫉妒嗎？沒人可以給他答案。就連褚冥漾自己，也無法準確的形容自己對於重柳到底是什麼樣的一種感覺。但他至少知道，讓重柳線現在這般滿身是傷，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的模樣，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結果。

「對不起…」如果他的心思可以更細膩一點，如果他當初可以再想深一些，如果…可是這世界上沒有如果，傷害已經鑄成，再怎麼樣都無法彌平了。自從登基以來，褚冥漾首次覺得後悔了，對自己已經成功了的計畫感到後悔。

緩緩的睜開眼睛，茫然地望著眼前的景象，腦中有的盡是剛剛自深層睡眠中醒來時會有的那種渾沌感。腦袋遲緩的運轉著，像是忘了上油的老機械。過了有好一會兒，重柳這才反應過來他看見的好像是某種表面平滑的板子。雖然光線昏暗，但是還是難不倒受過特殊訓練的他。瞪著眼前彷彿木紋一般的螺旋紋路，感覺到身下傳來規律的震動，就像是輪子滾過地面一般的感覺。有點像是馬車還是拖板車那一類的東西，是這樣嗎？自己在一間車廂裡？

隨著清醒的時間加長，重柳的注意力漸漸集中，目光不再是像剛醒來那般茫然無焦，與此同時大腦的意識也逐漸回籠。

「！」等等，這是怎麼了？！自己不是應該待在族裡的秘密囚室中嗎？怎麼會在一台車上？不對，自己竟然還能再醒來？！陌生的環境，不明的情況，讓重柳罕見的不知所措起來。才剛清醒過來的大腦又立即陷入混亂，重柳甚至有些不知道他該先為哪件事感到驚訝會比較好。但還沒等他理出個頭緒來，他所身處的空間卻突然整個晃動了一下，幅度不大卻足以驚起還一團混亂的重柳。

「今天就到這裡，原地紮營，休整！明日一早出發！」

「是！」隨著堅鏘有力的應答聲，重柳可以感覺到整個移動中的車廂就這麼原地停了下來，隨後車廂被吱呀一聲的打開。

「咦？你醒了？」重柳警惕的望著來人，但卻在看清對方面容的一瞬間感到一陣恍然。褚冥漾椅在門口，一臉驚喜的望向已然清醒的重柳。

他是真的很高興，那日他替重柳做了必要的緊急處理之後，立即帶著人全速返回魔族。從當時的情況來看，這絕對是當下最正確的選擇。首先，重柳性命垂危，雖說有先做過初步的處理，但他受的傷實在太重，需要更好的條件才有辦法完全救治。再來就是，褚冥漾完全不相信時之神族的人會就這樣放過重柳。果然他們才剛離開沒多久，後方立即就有人匯報說發現追兵。根據褚冥漾的觀察，裡面不乏重柳的同族。彷彿是已經接到就地格殺的指令似的，對方的攻擊毫不留情，一點都沒有顧及到位於他們這方的重柳的安全。應該也有要順道處死重柳的命令在吧。褚冥漾是這麼想的。從重柳身上留下的傷口判斷，後期對方完全沒有想要留下活口的意思，全都是往死裡打，怎麼痛苦怎麼來。

他們站立的是屬於神族的土地，地理環境讓每個人都無法徹底發揮自己最佳的戰力，後方又有兇悍的追兵。若是換成了任何一個人來看，都會覺得情勢對於褚冥漾他們來講，可說是不利到了一個極點。可要是他們會因此而退縮逃跑，那他們就不會是魔族了。面對著如此緊張的情況，褚冥漾他們卻絲毫不感到緊張，魔族天性好戰，這樣的情況反而讓它們感到熱血沸騰，雖然礙於陛下沒又下令眾人腳下的速度絲毫不緩，但是卻各個都不禁握緊了手邊慣用的兵器，甚至有幾位定力較差的，眼中還閃現出了嗜血的紅芒。身為魔族的他們，天性使之不知道什麼叫退縮。他們不會害怕也不會避戰，更甚者他們也未曾認為眼下若真打起來他們會輸。縱然這兒不是他們的主場，但是陛下都還在這兒，要是整個魔界的頂尖都還拚不過這幾人的話，那他們也死得心服口服。

重柳被褚冥漾救出來以後全程昏迷，所以當然也不會知道褚冥漾一行人帶著毫無意識的他，在神族領域經歷了怎麼樣的一場惡戰。而褚冥漾有意不讓重柳知道整件事情的經過，從軍醫、護衛到甚至是蘭德爾本人，所有隨行人員褚冥漾都下了極為嚴密的封口令，力求瞞到滴水不漏的程度。

「陛下還真是護人心切，遲早會知道的，還搞這麼大陣仗是做啥呢？」蘭德爾接到對方的封口令之後，一臉的不以為然，甚至還趁機調侃了褚冥漾一把。可語氣中卻是藏著只有對方才感覺的出來的告誡。

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，有些是就算當事人在努力地想要隱瞞，時候到了該知道的還是會知道，再怎麼樣隱藏都沒有用。甚至因為這種隱瞞，而把雙方關係越弄越糟，甚是最後導致決裂兩人反目成仇的例子大有人在。褚冥漾聽了也只能苦笑，用不著對方提醒，他怎麼會不知道這個道理呢？就算是各族的傳說，裡面的悲劇有幾個不是因為這種互相不信任而造成的？可他還能怎麼辦？總不能等重柳醒來之後就直接告訴他，「因為你的族人派出追兵過來追殺我，為了保護你所以把他們全部就地殲滅了。又為了不讓人回去報信，所以一個活口都沒有留下」。重柳不直接跳起來找他拼命才有鬼好嗎！況且他這麼做也不是全然是情勢使然身不由己的…咳嗯！總之，從各方面來看，褚冥漾的這個舉動在他自己看來實在不太是什麼值得讚揚的舉動。雖然這次不是有意，但是在這件事上他也實在是無法做到在重柳前面抬的起頭來。

此時的重柳當然不知道自己背後的那些彎彎繞繞，但這其實也不難猜，憑著重柳的智商其實只要稍微細想一下，就算不能完全猜出什麼來，可要看出點不對勁那還是沒問題的。但可惜的是重柳現在的腦袋一團混亂，不要說細想，就連如何有條理的思考，對於此刻的重柳來說也算的上是極為艱難。

「你…我…？！」很顯然，褚冥漾此刻的出現，對於重柳想冷靜下來的舉動毫無幫處。他不是應該要死在天牢密室裡嗎？褚冥漾怎麼會出現在自己眼前？這裡又是哪裡？發生什麼事了？兩界戰爭呢？看著褚冥漾的臉，問題一個接著一個的有如湧泉般不斷的從心底冒出。重柳張了張口，卻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，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應該要先從哪個開始問起，最後只能呆呆地看著褚冥漾張嘴發楞。

唔，好像有點可愛…。不著痕跡的輕輕搖了搖頭，想把腦中奇怪的想法給甩掉。或許是因為重柳大多的時候都是面無表情的板著一張臉，褚冥漾唯一見過對方臉上出現過最鮮明的情緒是暴怒。所以難得看見對方像這樣，一臉不知所做的呆愣的表情，毫無防備之下一時之間被狠狠的萌了一把。難道是這就是傳說中的反差萌…。

好在，褚冥漾當上君主這幾年雖不能說身經百戰，但是在這動盪的環境中大風大浪卻也是見識過不少了。雖然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，冷不丁的被狠狠萌了一把，但是卻還不至於到理智丟失的情況，該做的事一樣沒忘。身子一頃人就上了車，一個反身俐落的把門給關了，阻絕外邊的各式窺探。趁著重柳還沒徹底反應過來，褚冥漾搶先開口，三言兩語的將現在的情況如實告知重柳。